上

    如果要说H市最舒适的季节应该非秋季莫属，因为坐落在海边的关系，凉爽的海风带着些许秋意吹散了它上空的阴霾，初秋的天空只有远处有几片模模糊糊的白色云霞，头顶是犹如玻璃般湛蓝的一片，天空仿佛刚被谁擦试过一样洁净明亮。

    虽然H市只是个小城，但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一年到头却都没少过，特别是现在这个全民大放假的月份，街头巷尾更是挤满了观光购物的游客，似乎夏日的余温不曾散去那样。人们用不亚于盛夏阳光的热情在商业街上摩肩接踵地相互推挤着向前行。

    “哐当”一声巨响，几个皮肤黑红黑红的粗糙汉子把一个不大不小的皮沙发粗暴地扔在了一楼的楼梯口。这里是沈清一所租住的单身公寓一楼楼梯间。

    “怎么了？师傅？”沈清一听到响声赶紧从几个糙汉子后面跑到沙发前。

    “你自己看看这怎么上！”其中一个皮肤凹凸不平坑坑洼洼的中年男子用搭在肩膀的破毛巾擦了一把汗。

    “这……能麻烦你们帮手搬上去吗？因为电梯太小这沙发实在是进不了啊。”沈清一有些为难地说。

    “搬上去可以！加钱！”中年男子非常理直气壮地摊开手板伸到沈清一面前。

    “……你们要多少？”

    “500块！”中年男子见到沈清一看起来斯斯文文一副很好欺负的样子，于是狮子大张口。

    “什么？！你们一开始说好是免费送货上楼的，现在乱收费就算了！还收这么贵？！”沈清一显然不是软包子。

    “你说谁乱收费？我们说的免费送货指的是坐电梯送货！走楼梯当然要加钱！你也不看看你住几楼，这点钱还不够我们几个人吃顿饭的！”中年男子很有经验地回击沈清一，看来他这样乱加钱也不是第一次了。

    “对啊！加钱！不然不搬！”另外几个糙汉子在中年男子的带领下也开始起哄。

    “你们不要太过分啊，不然我投诉你们！让你们一分钱都捞不着！”沈清一生气地大吼。

    “嘿！这小娘们还敢威胁我们！”中年男子不屑地笑了笑，“爷爷我今天还就不搬了！你自己把这破沙发弄上去吧！兄弟们我们走！”中年男子粗大的鼻孔狠狠地一喷气，一根鼻毛带着些许鼻涕星子飘散在空中，他挥一挥汗巾带走了几个糙汉子。

    “可恶！”沈清一对着搬运工的背影生气地挥舞了几下拳头，可是这沙发始终是要搬上去的呀！沈清一抬头眺望了一下看不到头的楼梯，她家住在21楼……不行，虽然沙发不太大，但一个人还是搬不了，找谁来帮帮自己呢？沈清一点开手机通讯录。

    陈医生……不行！麻烦他实在太不好意思了。

    光叔……不行！他都一把年纪了，而且这个全民大假的日子他还一个人在部门值班。

    肌佬……不行！他放假回乡下了，不在H市。

    师奶……不行！她假期陪女儿外出旅游了。

    夏寻非……不行！绝对不行！没理由！

    小暗……不行！把她叫过来都不知道要谁帮谁呢。

    沈清一在通讯录里翻了一圈，发现好像……没有其他适合的人了……她又默默地把联系人拉回到“夏寻非”那一栏……

    “嘟嘟……嘟嘟……喂？一姐？怎么了？”沈清一的电话里响起夏寻非关心的声音。

    “……嗯……那个……夏寻非你……在家吗？……”

    “一姐？……一姐你在哪？”二十分钟后，沈清一公寓一楼的楼梯间里出现了一个满身大汗的男青年，他一边扯着衣襟擦拭脸上的汗一边四处找寻着沈清一。是夏寻非，他在接到沈清一的电话后立马跳进裤子里继而用迅雷不及白金会员充值下载的速度狂奔到了沈清一公寓的楼下，可是到了楼梯间却见不到沈清一和沙发的影子。

    “在这儿……”上面几层的楼道传来沈清一懒洋洋的声音。原来沈清一等得不耐烦，于是在夏寻非来到之前自己先又拉又扯地把沙发弄上了四楼，此时她正躺在沙发上小憩呢。

    “一姐，你、你还好吧？”夏寻非走到沙发旁把窝在沙发里的沈清一拉了起来。

    “还行……让我休息一会儿我还能再搬个几层……”沈清一松开夏寻非的手，又身子一软懒洋洋地躺回沙发上面，“幸好还有个沙发给我躺一下……”

    “……”夏寻非觉得沈清一真可怕，一个女孩子竟然能独自把沙发扛上了四楼，力量值简直直逼苏联大妈啊！他站在一旁看着倒在沙发里浑身无力的沈清一，思索了一会儿，究竟是要先搬沙发呢？还是先搬沈清一呢？

    “一！二！三！走你！”夏寻非咬牙发出一声低吼之后无力地背靠墙壁瘫软在地，这该死的沙发终于给弄上二十一楼沈清一的公寓了。他坐在地上解开胸前湿漉漉的POLO衫上仅有的几颗扣子，使劲地用衣襟扇着风，“我要死过去了……”他发出一声半死不活的哀嚎。

    “我都还没说话呢，你一个大男人在这里嚎什么？”浑身香汗淋漓的沈清一无力地扑倒在沙发上，她热得小脸绯红不得不把早已湿透的雪纺小外套脱了下来，身上只穿着小背心和热裤。“早知道这么累人还不如就顺摊地给那些搬运工500块了。”她后悔地小声说了一句。

    “什么？！500块？你就为了500块大老远地把我给叫过来折腾成这个样子？”夏寻非大叫起来。

    “500块怎么了？500块不是钱啊？再说了我把你折腾成什么样子了？”沈清一从沙发上跳起来用同样的音量回夏寻非。

    “拜托，你有点人性好不好？才500块的事你就把我折腾得腿都软了，你看！我站都站不起来！”夏寻非可怜兮兮地拉起一条腿，看起来就像肌无力那样。

    “合着你的意思就是说我刚才一点力气都没出是吧？你以为我刚才在下面不累是吗？”沈清一从沙发上跳下来抓起夏寻非的衣领就要施暴。

    “噗嗤！”门口传来女孩子的笑声。夏寻非他们刚才搬沙发进屋的时候没关上门，刚好有一对小情侣经过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女孩子忍不住笑出声来。

    “别这样看着人家，多没礼貌！”男孩子拉了拉女孩子。

    “大白天的呢……咯咯咯……”女孩子捂着嘴挽起男孩的手走了。

    “别笑，牛郎挣的也是血汗钱……”他们进电梯之前男孩还轻轻留下一句。

    “……”夏寻非红着脸尴尬地看着沈清一，“好像……被误会了……”

    “笨、笨蛋！你干嘛进屋不关门啊？”沈清一的脸也红了，她跳起来就冲到门口把门“嘭”一声关上。

    “刚才是你最后进门的啊！”夏寻非委屈地说。

    “那你好歹也提醒我一下啊！”

    “凭什么啊？我又不是这间屋子的男主人。”

    “你……”沈清一竟然发现自己无言以对，“算了……你去洗个脸，我中午请你吃饭好了，就当做答谢。”说完沈清一有点不好意思地红着脸别过头。

    “呃……好……”夏寻非擦擦汗从地上爬起来，未几他又从卫生间探个头出来一脸认真地说：“要请够500块的！”

    “滚！”沈清一顺手就抽起一个抱枕扔向夏寻非。

    “哇啊——！”夏寻非头一缩躲进卫生间发出了一声惨叫。

    怎么了？自己没打着他啊！沈清一赶紧跑进卫生间去看个究竟。

    “啊——！”沈清一跑进卫生间后发出一声更为惨烈的尖叫，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被人侵犯了，但其实是水龙头坏了，冰凉的水花正从水管的裂缝中向四面八方喷溅，此时卫生间内的盛况犹如傣族的泼水节，一天一地都是水，两人的浑身上下也随之湿透了。

    “赶快去关总水阀！”夏寻非用力按住快要断裂的水龙头大声喊。

    “水、水阀？我怎么知道那个东西在哪啊？”沈清一一脸愕然地看着夏寻非。

    “你真是……那你赶快打电话问物业啊！”

    “你等等，我马上打电话问，你先撑着，别松手啊！”沈清一浑身滴着水跑出客厅。

    好不容易在经历一番惊天地泣鬼神，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好吧，其实只是笨手笨脚跌跌撞撞的维修工作后，卫生间的水龙头终于被夏寻非修好了，两个人的样子也狼狈得像刚刚从海里捞上来的偷渡者一样。

    “我这下真的是要虚脱了……”夏寻非坐在快变成泳池的卫生间地板上，无力地摊着手。

    “……”沈清一没说话，她默默地看着夏寻非，这个大男孩因为自己家的事从头到脚都湿透了，头发一束束地贴在额头上正在往下滴水，脸上的一颗颗小水珠也分不清是水是汗，身上的POLO衫早已湿得紧紧地贴在胸前。“噗！”沈清一忍不住笑了一声。

    “你笑什么？”夏寻非奇怪地问。

    “你好像偷渡客。”沈清一轻轻捂着嘴浅笑。

    “你也好不到哪里去好吧？你自己看看。”夏寻非指着镜子里的沈清一，叫她自己看一下。

    没错，此时的沈清一也没有比夏寻非好到哪里去，她湿漉漉的头发贴着脖子贴着锁骨形成诱人的曲线，原本宽松的小背心已经变成半透明的贴身小背心粘在胸前，隐隐能看到粉红色的内衣，金莹剔透的水珠正沿着她笔直修长的双腿不断滚落到地下，是不是应该用“性感”来形容此时的沈清一呢？

    不论怎样，反正沈清一的脸是一下子就红了，她有些不知所措地说：“那个……你先洗个澡吧，我家有烘干机……记得待会把衣服给我……”

    “啊？在你家洗澡？这……”夏寻非有些受宠若惊。

    “叫你洗你就洗！少废话！”

    “哦……”

    沈清一“嘭”一声关上门跑出卫生间，她在卧室里脱去湿漉漉的小背心和热裤，换上了洁净干爽的居家服。

    “脸红个什么劲啊？真是的……笨蛋！笨蛋！”她看着镜子里脸红的自己小声抱怨，但她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抱怨什么。是抱怨自己太随便让一个陌生男人在自己家洗澡了吗？但夏寻非也不是陌生男人啊……上次有男人在自己家洗澡是什么时候的事了？……好像是戴仁……那时候他们还没分手，戴仁连哄带骗地把她按在床上……沈清一忽然觉得心里一阵恶心，这个时候想起那个渣男干什么？

    “叮咚——！”这个时候沈清一家的门铃忽然响了。

    是谁？自己好像没有快递啊，邻居们也大多出去度假了，这个时候按门铃的……

    “哎呀！宝贝儿！我可想死你了！”沈清一刚打开门，门外一个满身大汗拎着大包小包的中年妇女就冲了进来。

    “姑、姑妈？”沈清一惊讶得张开了嘴巴。

    “哎哟！宝贝儿，让姑妈好好看看你，胖了还是瘦了？”沈清一的姑妈把大包小包的行李往客厅一扔，挥舞着小手绢抱起沈清一就端详起来.

    “你、你怎么忽然来了也没提前通知一声啊？”沈清一心里咯噔一下，糟糕了！夏寻非还在卫生间里！

    “这不是全民放假嘛？我从J市过来也就一个小时高铁而已，那么近，不用提前通知啦，不过本来在你家楼下我就想给你打个电话，谁知道手机又没电了。”

    “呃……姑妈……那个……我们中午出去吃饭吧!这个点数人多，你先下去楼下的餐厅占个位置，我换间衣服就下去找你！”沈清一说着就把姑妈朝门外推，心里拼命祈祷夏寻非可千万别这个时候跑出来，不然她真是有口莫辩了。

    “哎，你这丫头是怎么回事啊？姑妈大老远来了你也不让我喝口茶歇一会儿，吃饭的事我们晚一点再说，不急，我跟你说啊，你看看姑妈这次给你带了些什么来……”姑妈说着就自顾自地走到沙发旁打开大大小小的行李包。

    “不是，姑妈，吃饭这个事很急，我、我都快饿死了！你先帮我去占个位置吧！”沈清一拉着姑妈就往外扯。

    “哎、哎、哎，这才几点呢就吃饭，你饿我就先给你下个面吧！你这孩子，拉我做什么？”

    “不用、不用，这又不是拍港剧，吃什么面啊？你去帮我占个位就好！”沈清一把门拉开，恨不得一下子就把体重200多斤的姑妈给推出去。

    “一姐，我的衣服干了吗？”正在沈清一和姑妈相互拉扯的时候，沈清一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夏寻非在浴室里似乎完全听不见门外的争吵声，他大大咧咧地拉开浴室的门，从里面朝外探出半个带水的身子大声问。

    “啪”沈姑妈手里的菜干掉在了地上。时间好像凝固了，三个人相互对视了一下，谁也没动，谁也没说话，空气里没有半丝声音。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最终还是由沈姑妈的惊叫声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小一你家里有男人！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嘘——！姑妈！你小声点！”沈清一吓得赶紧关上门捂住姑妈的嘴。

    “什么叫做小声点？！你房子里有男人！男人！”沈姑妈用更高的音量叫起来。

    夏寻非“嗖”地一下缩回卫生间，他也被吓得不轻，手脚都开始不利索地哆嗦起来。完了完了，外面居然有个大妈，而且好像是……沈清一叫她姑妈？完了！完了！……诶？不对啊，自己在抖什么？自己又没做什么亏心事，有什么好怕的？夏寻非用凉水洗了洗脸，不停地安慰自己，叫自己冷静点，他撑在洗手池上抬头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完蛋了……自己湿漉漉地裸着身子出现在别人侄女的卫生间里，这叫他怎么解释啊？任谁都不会相信他是因为修水龙头修到在沈清一家洗澡的吧？啊啊啊啊啊！怎么办？！他崩溃地挠着头发。

    “姑妈，你先听我说，事情绝对不是你想象的那样的！这个我可以给你慢慢解释……”沈清一慌乱地把姑妈拉到沙发坐下。

    “一个不穿衣服的男人出现在你家里，这还有什么好解释的？！你给我解释什么？！”

    “真的不是你想象那样的，他不是不穿衣服，他只是在洗澡……”

    “那小子居然还敢跑上你家洗澡来了？！”沈姑妈听了差点跳起来。

    “不是！不是！不是特意上来洗澡的！”沈清一差点没晕过去，怎么越解释越混乱啊？

    “我不听你解释，你给我叫那小子出来！我要听他说！”

    “……你等等……”沈清一满额冷汗站起身，事到如今她不得不把夏寻非这个混蛋拉出来一起解释了，不然自己真是水洗都不清！

    夏寻非连扯带拽地穿上沈清一扔过来的半干不湿的衣服，像小媳妇初次见公公那样怯怯地站在了沈姑妈面前。

    “这是我姑妈，这是我同事夏寻非。”沈清一尴尬地介绍。

    “姑、姑妈好……”夏寻非弯腰小声打了个招呼。

    “谁允许你叫姑妈的？我和你是一家人了吗？！”沈姑妈大吼一声，吓得夏寻非差点想躲到沈清一身后。

    “白痴！你叫阿姨啊！沈阿姨！”沈清一急得背后都出汗了。

    “阿姨！沈阿姨！我是小夏……”夏寻非急忙改口，他的小心肝突突直跳，简直比小学时老师见家长那会儿还紧张。

    “说！你干嘛不穿衣服出现在我们小一家里头！你和她是什么关系？你们认识多久了？！”

    “姑妈！我们真的就只是同事……”沈清一赶紧解释，可是还没说完就被沈姑妈打断了。

    “我问这小子呢！你紧张什么？你叫小夏是吧？小夏你自己说！”

    “我……是一姐的下属……认识半年多了……”夏寻非吞吞吐吐地说。

    “什么？下属？！你这叫高攀你知不知道？我们家小一将来的老公职位绝对不能比她低！再说了，你认识半年就跑我们家小一这里来洗澡？！你什么居心？！”沈姑妈嘶吼起来的战斗力简直不输于沈清一。

    “我不是特意上来洗澡的！我一开始是被叫过来搬沙发的，喏，就是您坐着的这张……没想到后来水龙头又坏了，我修好水龙头之后一身都湿透了，所以一姐叫我洗个澡再走……”夏寻非委屈地看了沈清一一眼。

    “死丫头！你居然主动叫个臭小子在家里洗澡？！”沈姑妈扭头转向沈清一大声质问。

    “不是！不是啊！人家大老远上来帮我，结果弄得一身都湿了，在情在理都应该帮他把衣服弄干了再说吧？”

    “哼！小子，我看你挺年轻的，你几岁了？”

    “前不久刚过了二十五岁生日……”夏寻非的声音有些抖。

    “二十五……二十五？！”沈姑妈跳了起来对着夏寻非大吼，就差没朝他脑袋上喷火了，“你才二十五岁你就敢泡我们家小一啊？你知道我们家小一多少岁了吗？！你别看她长得年轻，她今年都三十了！她可没时间和你耗！你说你几年之内能和她结婚啊？几年之内能和她生孩子啊？！”

    “姑妈！姑妈你冷静点！他真的不是我男朋友！我们真的没关系！”沈清一赶紧扑上去抱着沈姑妈。

    “沈阿姨，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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