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清风流水

动作让人挑不出半点错处，抬眸，双眼沉静，如无波古井，夏曼殊温和道。

    没有机敏试探，更没有砌词狡辩，她只是静静的陈述着一个事实，随着她的呼吸，她的胸膛上下起伏着，一双澄澈的双眸如同一泓秋水，眉眼如画，似皎月般迷人的脸庞，嫣红色的束腰襦裙勾勒出她婀娜身姿，无论从哪一个角度看，他的王妃是一朵正在怒放的绮丽花朵，会让人不自禁将手伸过去摘下来，造以金窝深藏，不让人窥探她的半分美丽。

    “王妃不必多礼，”疏远的称呼，让一直无动于衷的楼铎终于开了口，“本王只信亲眼所见。”

    “耳听不一定为虚，眼见也不一定为实，”夏曼殊不置可否一笑，扶了扶鬓发间垂落下来的几缕乱发，走到离他五步远的地方站住，嫣然一笑，“王爷您已先入为主定了妾身的罪，不知王爷您准备如何处置妾身？”

    鬓发凌乱，步摇松弛，亦不折损她的美丽，四周诡异的气氛叫人提心吊胆，地上半干涸的血迹令人不寒而栗，弥漫的刺鼻血腥味让人闻之欲恶，楼铎很是吃惊，他的王妃却在这样诡谲的环境下，不避不让的将所有事情摊到明面上来讲。

    换成别人，哪个不是又遮又掩，舌灿如花，极尽诡辩，打消他的心头疑虑。

    诚然，他还没考虑何如何处置她，他并不会把太多精力花在后宅，但对于女人的智慧，他从不小瞧，后宅中整人害人的方法多了去了。

    凭心而论，王妃地位超然，风头甚猛，注定了许多事不必她亲自动手，往往一个眼神，一句不经意的话，下面的必然会争相蜂拥的给她办了。

    如此简单又粗暴的手段，一招不慎容易鸡飞蛋打，更易为自己埋下杀神祸根。

    她完全可以找一个更为隐秘效果又好又聪明，更不必费力气的方法，谈笑风生中杀人无形。

    楼铎并不是一个耽于温柔乡，英雄气短的男人，皇家出身的他，注定了他不会相信虚无缥缈的爱情，雪杏于他来说，也仅于多了两分信任宠爱过的女人罢了，单凭几具死尸，是轻易动不得她的，在真相未浮出水面，他还不至于昏庸到随便处置夏曼殊。

    “王妃今日好不威风，”楼铎脸上不见愠色，淡淡的语气听上去很是嘲讽，“让本王刮目相看。”

    乱棍打死人，根本算不上什么酷刑，比这个更为残暴阴毒的刑罚他一点儿不陌生，但是对方狠下杀手，胡作非为的举动显然触怒了他的忌讳，撼动了他在王府的绝对霸权。

    “这世上哪有什么一成不变的人和事，”夏曼殊，侧首看了他一眼，很快收回视线，目光落在香消玉损的雪杏身上，哑然失笑，“人心这东西本来就是世间最为复杂的东西，一个念头转变，往往只在一息之间，快到让人无法捕捉，王爷您说是么？”

    夏曼殊的话，让楼铎心下一跳，凝目看她，究竟是大智若愚，还是工于心计？

    目光平静任由他打量，夏曼殊抬头看着蔚蓝如洗的天空，朵朵白云云淡风轻的漂浮在头顶，一如她此时的心情，她不是无知妇孺，怎么会陷自己于陷阱中，不给自己留退路。

    她已经切切实实的活在当下，每个时代都有它独有的规则，这个三从四德，夫为天的男权社会，她当然不会蠢到妄想凭一己之力，去挑战这个朝代男尊女卑的根深蒂固的法则。

    屁股决定脑袋，她身处在王妃这个位置上，她就不能有太多悲天悯人的慈悲心，存留一点良知，无愧于心足矣。

    活出精彩的自我，过程虽然艰难，总有事在人为的余地，当有人威胁到她性命的时候，绝不会心慈手软，女人的字典里可没怜香惜玉一说，以直报怨，以德报德，那是站着说话不腰疼的人。

    巫蛊施咒历朝历代屡见不鲜，为当权者深恶痛绝，凡是下咒害人的人，没有几个是有好下场的。

    当朝更是坚决抵制巫蛊之祸，黔驴尽穷的雪杏生出这样歹毒的心思，简直就是没脑子的行为，一旦被外人知悉，整个王府及那些无辜的工匠势必被她牵累，夏曼殊全然不后悔今天令人发指的举动。

    死上四五个人将事情彻底掩下，值得她这样去做。

    雪杏的金针没扎死自己，最终却是扎死她繁花似锦的未来。

    “该说的我都说了，”缓缓散去唇边笑意，夏曼殊朝楼铎轻轻一福，语气不急不缓，如白云般柔软，“等王爷想好如何处置妾身，妾身必扫榻相迎。”

    楼铎默许了夏曼殊领着正院的人回了房间，竟是第一次发现他看不懂他家的王妃了。

    低头看了看虚握成拳的手掌，摊开掌心，空空如也。